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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头条网 ☉ 社会视角 ☉ 青年实力派小说家鬼金中短篇小说集《长在天上的树》出版

青年实力派小说家鬼金中短篇小说集《长在天上的树》出版

2018-03-25 21:22    来源:    作者:    阅读:251次    我要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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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年实力派小说家鬼金中短篇小说集《长在天上的树》出版

近日,青年作家鬼金的小说集《长在天上的树》由中国文史出版社正式出版发行,该书为“锐势力.中国当代作家小说集”系列丛书之一。
该书收录了鬼金近年公开发的7个中、短篇小说。鬼金的小说触及人性,触及一个时代的隐痛,以其细腻敏锐的感觉、魔幻现代的表现、暴力温情并举的情节和空灵诗化的叙述成为当代文坛一个特别的存在,被文学界喻为“中国的卡佛”,黑暗中的骑士。他的小说透过调侃戏谑的语言,拨开魔幻诡谲的迷雾,充斥着人性幽暗的探索,用文字展示自我复杂而又柔软的内心生活、多重维度的自我变奏。作家通过文字构筑了一个又一个幻象,一场又一场梦境,伴随着笔下的人物一起摆脱现实的困境,挣脱灵魂的枷锁,让自己的灵魂得以逃脱,去进行自由的徜徉。
鬼金,原名刘政波,1974年冬月出生于辽宁本溪,写诗,写小说,爱摄影和涂鸦,中国作家协会会员。2008年开始中短篇小说写作,小说在《花城》、《十月》、《上海文学》、《小说界》、《山花》、《青年文学》、《大家》、《红岩》、《长城》、《创作与评论》、《天涯》、《青年作家》、等杂志发表;多篇小说入选《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中华文学选刊》;短篇小说《金色的麦子》获第九届《上海文学》奖,中篇小说《追随天梯的旅程》获辽宁省文学奖、获辽宁青年作家奖。已出版中短篇小说集《紊乱的火焰》、《用眼泪作成狮子的纵发》,长篇小说《血畜》、《我的乌托邦》。(订书热线,微信guijin1974)
(祁军平)


附:
走在灵魂的刀锋之上
——鬼金小说论
文/张艳梅

鬼金是一个独特的写作者,说独特,并不是因为他吊车司机的身份,而是因为他呈现给我们的文学形态。他不快乐,世界对他来说,是个牢笼,他以文字的方式反复和世界较量。常常想,一个人能够每时每刻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灵魂的存在,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就像我曾在写给一个女作家的信中说:我们内心有一条笔直的道路,无法随意拐弯,所以灵魂难免会一次次撞向对面的墙壁。这个世界如此冷漠,鬼金不想妥协,他要丰富的爱,要清洁的精神,要超越的灵魂世界。读他的小说,有尖锐的疼痛,以及无法释怀的悲伤,不是小说中人物命运的悲剧走向,也不是现实人生的巨大局限,是来自写作者鬼金内心的挣扎,一次再次地打动了我。多少人的生活岑寂如死灰,心灵凋落如枯木,无论繁华,还是困顿,都在实存的层面掩埋了自己。鬼金不肯,他的灵魂的火焰和尘世的冰山,长久地对峙,既考验他自己的信念,也拷问每一个读到他文字的人。
面对他的小说世界,我常常想,那涉渡之舟究竟在哪里?实际上鬼金小说近两年才逐渐进入大众的视野,作品不多,大都有着鲜明的个人烙印。鬼金试图用不同于他人的眼光去看世界,去建构一个斩钉截铁而又泥沙俱下的世界。小说中,他反复写到草泥湖,不太像一个具体的地理空间,更近乎一个象征性的存在。他喜欢写鱼,很大的鱼,还有鸟,很小的鸟;吊车,小鹿,大象,石头,冰山,和暴风雨……这些寓言化的做法,不断强化着他和世界之间的关联,也不断加深了他与世界之间的裂隙。一切都可以是虚构,穿越虚构又在不断迫近某种真实。他一再地写到父亲的死亡,和女友的出走与失踪。这种悬置的生活,与禁闭的灵魂相互对视,是一种不肯妥协、不肯认输的姿态,也是一种无家可归、无处皈依的茫然。
一、生命诗学——禁闭与突围:我们都是时代的孤儿
翻检新时期以来的小说创作与发展,我们不难发现一个大致上的代际差异,50年代出生的作家执着于社会和历史;60年代出生的作家执着于个人和他人;70年代出生的作家执着于自我的物质与精神;80年代出生的作家则不再有恒定的文化立场和精神轨迹。洪治刚在《代际视野中的“70后”作家论》中指出,70后作家“更多的膺服于创作主体的自我感受与艺术知觉,不可以追其作品内部的意义建构,也不崇尚纵横捭阖式的宏大叙事,只是对各种边缘性的平凡生活保持着异常敏捷的艺术感知力。”【1】作为“70后”写作者中的一个,鬼金的文学世界里既有“70后”那个群体的共性,也有属于他自己的文学个性。鬼金小说有着或多或少的自叙传色彩,当然不是成长经历那种,而是深藏的精神烙印。总体上看,他的文学传承是西方的,是现代主义的,孤独的气质里有着先锋的印记。和当年身陷重重苦闷的郁达夫一样,鬼金小说的男主人公同样敏感,脆弱,理想主义,与现实有着很深的芥蒂。朱河,一个穿越理想与现实,穿越精神与物质,穿越生存与死亡的小人物,一个对生活有疑问的主人公,他有着打破旧世界的渴望,又有着破坏一切的暴力倾向,甚至对亲人也会产生残杀的念头。灰茫中的暴力,绝望中的反抗,这就是草泥湖的噩梦人生。鬼金在努力探索并呈现人生的迷雾和阴影,现实本身就是无边的围困,多少人无路可走,多少人最终选择从高处坠落?与生活的紧张,与时代的对抗,是无法和解的内在灵魂的冲突。鬼金一再写到女主人公的出走和失踪,显然绝非偶然,那么,是情感的缓释心灵的救赎,还是绝望之后的放弃与逃避?
精神与文化的废墟
“我的心已为恶梦缠绕,我要仰面朝天躺下,让黑暗充做我的睡房——波德莱尔《一日终了》”,这句诗的引用,让我们看到了鬼金笔下那些带有普泛性的被禁闭的心灵,黑暗是沉睡的外衣,噩梦本身就是一种困境,精神的、灵魂的困境。《追随天梯的旅程》中,朱河在书店门上看到一张白纸,上面写着:精神已死,书屋关闭。朱河平时常常来这家书店买书,喜欢那些现代派的诗歌和还有现代派小说。在一个凄冷的凌晨,朱河看到书屋主人刀手的留言:精神已死,书屋关闭。这是时代的最大预言。不仅小镇是一个精神荒芜的世界,书籍对小镇上的人来说简直就是废纸,对于我们的时代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这是一个精神荒芜的时代,文化信仰和精神追求早已坍塌成一地废墟。
从存在主义和象征主义视角来看,《卡尔里海的女人》是一篇有意味的小说。小说中那个重病的女子,就像卡尔里海的女神,虽然生命将逝,却平静安详,满怀悲悯注视着亲人以及陌生人对她的敌视和禁闭。而那个懵懂的少年,在异乡旷远的海边,对这个美丽的女子产生了朦胧的情感,生命最初的萌动是青涩无果的情怀。最终少年回到城市,成长,结婚,老去,女子不知所终。直至生死临界,昔年重来,飘飘魂魄终于再续前缘。读《卡尔里海的女人》容易让人想起村上春树的《海边的卡夫卡》,田村卡夫卡独特的成长经历使他在深深的孤独中学会寻找精神世界里的一个虚幻人物对话,其实就是在和自己的内心对话。鬼金笔下的少年也是一个不确定的人物,虽然作者没有展开他个人的成长,只是把海边那段独特的经历作为笼罩他一生的一束光和一道伤痕;但是这光与爱却让我们洞悉了他人生的全部真相。小说中孩子们关于生死的对话不乏恐惧,而成年人对那个女子的厌弃和暴力,形成少年与尘世的第一次断裂。他渴望一种精神庇护,大海和女子以精神同构的方式成为他的感情寄托。这种来自女性和大自然的永恒之爱,无疑是一种象征,鬼金以此反观尘世的冷漠和荒芜,在主人公自省的同时,饱含着对人生的批判。
暴力和绝望的追问
“帝国烧烤”是一个物欲场。疯狂的喊叫里充满了暴力血腥,鸽子,人,模拟的枪声,闪烁的刀光,飘落的羽毛,强权的肆意凌辱,弱者的抽刀反抗,朱河面对的世界就是这样,仿佛整个世界就是一个你死我活的狩猎场。他阅读,写作,梦想的空间很庞大,也因此更加痛苦,“现实就像是一个巨大的枷锁,让他不得不屈服于这个枷锁。也许,一个理想主义者是注定要痛苦的。”这个人物在鬼金小说中最具有代表性,轧钢厂的现实生存和个人的精神生活,如此割裂,如此对立,而小说的主人公们就在这两个世界穿行,游走,折磨。最终整个人像一只大鸟从二十几米的高空坠落下来。他的肉体还活着,灵魂却好像出门旅游去了。小妖最终狠心揪掉了那些管子。窗外,那更高的天空真的有一架梯子可以超越尘世的一切折磨吗?“追随天梯的旅程”是以死亡为起点的,其实是灵魂的出走再也没有回归的路途。这个小说很决绝很彻底,没有留下任何的幻想。
比照餐馆和轧钢厂此类公共空间,窗子后面的私人生活则更像是精神围城。《神秘鸟》这个小说同样带有魔幻色彩。一只小鸟落在窗台上,骨灰盒上,朱河头上,屋顶上,是一个女人的化身,也是主人公灵魂的化身。鬼金喜欢写鸟,笔墨背后呼之欲出的是飞翔与突围的渴望。失踪的肖兰兰,是根本未曾出场的女主人公,小说里,这个隐藏的人物如一只鸟落在了老齐母亲的骨灰盒上,落在了朱河的头顶。小说开头就写朱河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看见那只鸟,觉得那只鸟好像发出了一个人的声音,在呼喊他。他在窗台上站起来,模仿着飞翔的姿势……小说结尾写对面楼的孩子手举着弹弓把一个弹子射过来,正好打在那只鸟的头上。“砰”的一声闷响,只见血花飞溅。那个头已经模糊不堪。孩子打鸟只是一个游戏,而朱河因为绝望,恶念丛生很想杀了那个孩子。满篇都是绝望漫漶的情绪,就像为了一头小鹿,死了四个人,小说《草泥湖杀人事件》为我们呈现了什么?人性善恶在冰冷的死亡面前,如何评价?小鸟小鹿都是象征物,美好生活和纯洁性灵,对照无比残忍的暴力和死亡,带给我们不绝如缕的追问。
鬼金小说多半以内在的精神探寻超越了生活的表象,模糊了真实和梦境的界限。读到《时代的孤儿》中“我一个人坐在我爸朱河坟墓的旁边,天黑了,夜深了,我觉得肚子叽哩咕噜地叫起来。”那个孩子内心的绝望瞬间湮没了我,而小说的复调叙事和对罪与罚的讨论,也都让我思之良久。鬼金对生命存在的感觉和思考,超出了很多同时代的人。在《我们去看大象吧》中,段莉莉一再要求去动物园看大象。这个愿望简直成了人生的一个仪式和全部意义所在。段莉莉因为包养她的男人欠了她三万块钱,有了谋杀动机,一个处在犯罪边缘的女孩,如何自我救赎?去看大象是对现实生活的轻微抗拒,也隐含着一种追问,到底要怎样面对生活。其实朱河原本喜欢那种微小的动物,比如:鸟、蚂蚁、鱼什么的。微小得可以像一个人灵魂的动物。后来他开始喜欢大象,大象是世界的另一种构型吧。大象和冰山一样,在鬼金小说中,都属于巨大的象征之物。鬼金引用了埃利蒂斯《英雄挽歌》:他躺倒在烧焦的征衣上,周围是黑色的岁月,悠悠无穷。或许对主人公而言,人生并没有那么黑,也没有那么绝望,只不过是因为想看到大象的愿望最终落空,就像等待的戈多永远也不会真的到来一样。最终段莉莉离开了失踪了。在黑暗的漩涡里,朱河感觉到那个形体仍旧存在。最后的短信和结尾接近黑色幽默了,荒诞,不确定,有各种可能性。不是解脱,也不是答案。小说中两个人反复提到那本小说《独自上升》,应该是解开这篇小说主旨的密码。
超越与拯救的可能
人生是孤独的,而孤独往往是彼此灵魂沟通的重要介质。面对艰险的围困,孤独的隔绝,《卡尔里海的女人》中的少年向那女子伸出了爱的双手。虽然那段感情并没有变成现实的温暖,却引导少年完成了生命最初的裂变,也赋予女子活下去的勇气和信心。对少年来说,生活刚刚展开,温情和残酷,疾病和美丽,禁锢和自由,纠结在一起,是白纸一样的人生突然面对这一切的拷问,在心灵的田野探索和理解情感的意义。在茫茫的大海面前,每个敏感的心灵都会产生内在的孤独感。生活的波涛把两个人冲到世界的边缘,在那个被封闭的小房子前,他们成为拯救彼此的精神方舟。卡尔里海是什么?是能给孤独者以慰藉的心灵栖居地?还是人类灵魂中最后一片纯洁的水域?女人在冰冷的墙壁上所画的飞鱼无疑象征着自由。对生命的追问,对情感的的渴求,对自由的向往,都在女人笔下飞翔。作者写出了人类身体和精神上的双重病态,以及对圣洁情感和自由精神的渴求:“一切自由都是栅栏围起来的不自由下的产物。”或许是这篇小说带给我们的超越情感自身的思考吧。
在《目光之远》中,超越还是以想象的飞翔抵达的:“它们以慢的形式推进着,就像刀子,在某一个虚构的想象中,在推进,推进,直到划开皮肤,呈现出白色的茬,然后才是肉,才是红色,破裂的血管,凸现着。这些要感谢慢,感谢速度,更多浸入内心感受。感受和过程是重要的。慢是重要的。在慢的基础上,我们才可能飞。是可能。目光愈拉愈远。”“目光像两道彩虹,连接着他与外面的世界。外面的世界让他幻想着飞行,然后是抵达,成为外面世界的一分子。”《目光之远》中患严重小儿麻痹的朱河本身也是一种寓言化的表达。他的病态心理,他的生活渴求,他对妹妹的复杂情感,他的飞翔,他的回归,都隐喻了人类的某种存在状态。他的双腿更多是他的目光,他的目光能看多远,他就会走多远。每天坐在阳台上,坐在母亲为他准备的那个特殊的椅子上,他看着外面,自己也跟着走出去。被关在轮椅上的这个孩子,只能用目光行走。他的世界就是目光之远。他的目光常常喜欢把他带到那块石头那边,还有就是草泥湖那边。目光所及的世界,就是他能走到的世界。被禁闭在轮椅上的朱河不相信上帝。没有任何信仰,在这个世界上,究竟什么力量能让一个残缺的身体恢复健全,能让一个残缺的心灵重回爱中?孩子们的斗殴中,那个瓶子突然调转了方向,飞回到那个扔空瓶子的孩子的脸上,“啪”一声,就像撞到了岩石上,尖锐的碎玻璃镶嵌在他的脸上。这个细节非常有力量,甚至称得上震撼,朱河的超能力当然是一种幻觉,然而在想象中,他凭借意识的延展,实现了内心对世界的报复。朱河最终行走如常,是一种现实拯救的完成,是回到大地上的生存,而曾经属于他的精神的飞翔不再。
二、生命伦理——喜悦与悲伤:谁经历过天真年代?
什么样的作家是好作家?什么样的小说是好小说?是同悲同喜还是能慈能悲?是悲悯众生还是决不宽恕?面对冷漠而强大的现实,混乱而迷惘的情感,错位而断裂的欲求,生存的荒诞感,心灵的分裂感,鬼金始终在试图建构属于自己的秘密的情感通道,连结内在世界和外在世界,把生存实景和生命伦理合二为一,尝试着寻找一种纯真的生命感觉,所以他写下了属于他个人的《天真年代》和《天真之歌》。他的小说大都从庸常的世俗生活出发,以情绪的起伏和意识的流动推演情节,然后叙事突兀一个转身,千里平畴就断裂成万仞绝壁。鬼金擅长讲述个人经历的生命故事,通过个人化的生命叙事,隐现锋利的生命感觉,这种生命感觉在叙事中呈示为独特的个人命运。刘小枫说,伦理学家坚持:“每个人都是一个深渊,当人们往下看的时候,会觉得头晕目眩”(毕希纳);“每一个人的生命都值得仔细审视,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与梦想”(基斯洛夫斯基)。叙事伦理学在个别人的生命破碎中呢喃,与个人生命的悖论深渊厮守在一起。【2】对于鬼金来说,他的确不是从个人世界推及整个世界,寻找普遍答案,而是执着于一个人的生活际遇。想搞清楚一个人的生命感觉曾经怎样和可能怎样。那些喜悦和悲伤,爱和恨,暗和光,由何而来,又有何意义。而这,正是鬼金写作的独特价值吧。
疼痛与孤绝的境遇
鬼金的小说大都具有先锋色彩和孤独气质,在讲故事的同时满怀忧伤地揭穿生命本质。他所写的悲剧不是外在生存的不幸,而是作为一个人的整体的,本质上的,永恒的,无法摆脱和超越的悲剧意味。也许鬼金本来就是一个悲观的理想主义者。《对一座冰山的幻想》充满了神秘、魔幻和焦虑感。小说写一个叫鬼金的男人路上捡了个女孩叫小寂,同住一室许多天,女孩最终被人带有,鬼金空留对冰山的无限怀想。显然,主人公是个孤独而缺乏行动力的人,耽于幻想常常意味着某种自闭,打开了心灵的窗子,却关上了通往现实的某一扇门。主人公身上的时代幻想症和生命虚无感,均属都市精神漫游者的谱系。冰山,火焰,一个隐喻,一个象征,小寂曾经说过:“抱着我,紧紧地抱着我,你的怀里是我最温暖的地方,其他的地方对于我来说都是冰山。就这样抱着我,让我像冰块一样融化……”也许当小寂一层层揭开腿上的纱布,鬼金也为我们一层一层揭开了生活的面纱,无比疼痛,还带着时代的血色和精神的撕裂感。
鬼金笔下的感情世界是残缺的,他不肯给我们一丝慰藉,甚至一句谎话也没有。他小说中的男主人公基本上都处于孤独状态,而且是绝对的孤独。血淋淋的生存挣扎里,有外在的疼痛,更丰富的是内心的磨砺。《天真之歌》中,陈佑项和小蓓相爱,莫名其妙地小蓓走了,陈佑项回忆着和小蓓生活的一年里的每一个细节。那些微小的细节,让他温暖而又受伤。两个人是在一次厂团委举办的联谊会上认识的。在于小伟葬礼上重逢,开始了一年多的同居生活,然后小蓓悄悄地无声无息地离开。主人公自称身体里住着黑暗的神。他是轧钢厂的囚徒,而黑暗的神是他身体的囚徒。就像一颗不死的种子,时刻准备着在他个人的身体里复活。一场胃病,一段感情,一份回忆,在作者笔下波澜壮阔,浩大无边,是爱,更是痛苦和绝望。那么,流离失所的人,何处才能安放自己的灵魂?小蓓是陈佑项等待的戈多吗?对于陈佑项来说,他等待的戈多会来吗?明天会更美好吗?陈佑项说自己是那个走钢索的人,小蓓就像那根钢索,“没有你,我会从空中坠落。”“我睁开眼睛。不,即使在睡眠中,我的眼睛也是张开的。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无论白天黑夜,它都显示黑暗。黑暗里涌起喧嚣。没有光汩汩流出,没有。在生活的门缝里,我陷入难以拯救的低潮。我在我的绝处,在窄窄的门缝里,我看着我爱的人们给生活注以完全不同的涵义。”鬼金写出了一个人的精神彷徨和内心挣扎,写出了灵魂深处的孤独与疼痛,黑暗的生命境遇,永恒的精神求索,正如鲁迅沉郁冷峻的自我解剖一样。
我们都是有病的人
鬼金对发掘人的精神病态有种奇怪的迷恋,但又不是特别的颓废。他的小说没有青春的亮色,没有情爱的缱绻,有的只是生活的噩梦和梦的破碎,在生命的深渊里眺望自己,反抗也有,却不会落实到很具体的行动上,倒是那种令人困扰而又迷惑的精神意绪里,不期然地就照见了一代人生命的暗影和旧梦。对于那个理想主义年代,“70后”大多经历了青春的狂热症,而对于90年代让理想主义者无所适从的年代,这一代人更像是有病的人。人生的失意和苦痛,忧伤和躁动,那些曾经色彩缤纷的生命记忆,日渐凋零颓废,阴影和梦想,都充满了孤独哀苦的调子,鬼金以非现实的手法对内心情绪世界的准确把握和精彩呈现,带给读者意外的震动。意识流的运用很娴熟,无边的黑色世界,恐怖的生活幻象,暗示出人的内在生命的秘密。神秘的暗示,奇妙的感应,把瞬间的情绪化作沉重的隐喻,以病态的个体表征病态的社会人生。开阔的现实时空,幽深的精神隧道,灵魂的寂寞和痛苦,缠绕在一起,找不到通往彼岸世界的桥梁。没有外力的救赎,内在世界不断沦陷,鬼金严肃而真诚地告诫:我们,都是有病的人。
有些时候,大约就是一个细节,打动了鬼金,他就会把这种稍纵即逝的情绪变成一篇小说,呈现一些细节的力量往往比整个故事走向更有意义。《春愁》这篇小说的主题还是精神性存在的追问。“如果这个世界上我还有一个灵魂的居所的话——那就是文字。”对现实生活的无力感,对技术专制时代的依赖感,对主观世界的厌倦感,对心灵世界的绝望感,其实都是一种病态的折射。小说中一个写了一半的小说,因为电脑文档坏了,打不开,内心非常焦虑。修电脑的过程始终伴随着这种焦灼感,公共汽车上的女子,脖子上的老虎坠子,讲述的冰山故事,都隐含着一种奇异的生命意味。究竟是幻觉,还是真相?如何才能找到拯救自我的药方?鬼金其实没有给我们任何虚幻的乐观。那个女人从丢失的那个小说文档中,读出来一句话:你是一个春天的病人。还有《目光之远》里的朱河,因为疾病,看世界的角度和眼光都发生了变化,疾病让他深陷黑暗,而鬼金更深的意寓恐怕在于,夜晚就像是一头庞大的野兽,我们都是黑暗的一部分。《天真年代》中神秘的水底世界是个灵魂的救济所,一朵花的前世今生,是健康生命的象征。杨怀讲述的故事和朱河讲述的故事,不断重叠和分裂。古丽遭受的暴力侵犯很平常,朱河拯救的念头也非出于生命自觉,最终古丽失踪,朱河跳湖,只是把绝望的生命感向前又推进了一步。小说结尾还是幻境:“又一声开天辟地般的惊雷响过之后。湖面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水花。瞬间,只是一个瞬间,在杨怀眨眼睛的瞬间。古丽水滴般地蒸发了。朱河也不见了。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滴像坚硬的弹子,把整个湖面砸得千疮百孔。雨一直下,下到天黑。轧钢厂家属楼的灯光慢慢地亮起来了,射过来的一部分光,能看见草泥湖上黝亮而细碎的波纹。”千疮百孔的时代,回响着千疮百孔的情感,在生命伦理叙事中,鬼金超越了现实生活的全部界限,为我们打开了那个隐秘的世界。《卡尔里海的女人》中的那个女人是个真正的病人,鬼金却把她看成是健全完整的世界的象征,而周围冷漠的人们才是深陷病态的世界。少年并不是一个绝对主义者,只能说在穿越生存迷雾中,他曾经在断崖之下找到了心灵的贝壳,而女子把那贝壳戴在头顶,也就意味着这是二人共同的心灵信仰。村里人的戒备,冷漠和敌视,反衬出两个外来者内心的力量。最终少年还是回到城市生活中,过着正常人的日子,平静的一生中随处可见那个解不开的心结和无限追忆的往事。面对有病的人世,在各自的生活中,这两个人依旧是孤独者。
三、生命哲学——生存还是死亡:除非灵魂拍手作歌
生死追问是属于全人类的,作家无疑首先要有人类视野,要真正站在人的立场上写作,千花竞放万水奔流,最终落下来也还是人。鬼金在小说中反复写到死亡,有的是从死亡开始写起,有些是写到死亡戛然而止。出走和死亡,究竟意味着什么?世界是有限的,历史可能是循环的,生死从来都是一个人的两种存在状态。肉体的死亡或许刚好意味着灵魂的自由。从身体中解放出来,灵魂可以拍手作歌。鬼金对于不存在的那个世界有着狂热而执迷的热情。完全意义上的个人主义者,几乎不会去背负不属于自己生命里的那些负担,即使是属于自己的,也不愿意面对。鬼金让他笔下的人物一半活在尖利冷硬的现实之境,一半飞翔在虚空的想象世界。所以生存和死亡的界限就模糊了,总觉得是鬼金心怀柔软一种有意为之的成全。
死亡与新生
《除非灵魂拍手作歌》从朱河的梦写起:无数的鸟在天空上飞。天空看上去有些昏暗,太阳隐藏在云朵之中,像一只幽深的独眼。一个男孩看着天空中的那只独眼,手做手枪的形状,对着独眼,“啪”地开了一枪。瞬间,红色的血液弥漫着,淋漓着,在天空中,像垂下来的布匹,连接着天和地。这个意象带有明显的暴力倾向,或者说人物内心的隐含的暴力以梦境的方式呈现,比起写实更具有震撼力。梦中的暴力,对太阳的反抗,都是活着的态度,以及死亡的巨大覆盖力量。父亲因为要讨个说话而犯病,最终死亡。其实看起来这死亡没有多大意义。鬼金以父亲和小鸟的相伴,以自我替代性地为父亲完成一次性爱,作为生命的隐喻,小说中,鬼金引用了叶芝的《驶向拜占庭》中的诗句:“一个衰退的老人只是个废物,是件破外衣支在一根木棍上,除非灵魂拍手做歌,为了它的,皮囊的每个裂绽唱得更响亮。”鸟和父亲同时死亡,意味着过去的世界和虚幻的理想同时消失,留下来的只能是回归,回到实存的层面,直面生命的悲苦与欢欣,所以小说结尾怀孕的女友提出结婚要求,朱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还有一篇《垂直日光》也是个告别死亡、奔向新生的故事,这种故事在鬼金那里实在不多。李志在书店里和女友的日常生活,更像一幅素描,线条清晰,色彩浅淡。这样一种平淡而且平静的生活,被秃顶男人和弟弟李丙毁掉了。弟弟杀了人,李志是帮凶,弟弟判了死刑,李志入狱。出狱后,李志满怀忏悔回到了蓝城。费尽周折偷出了弟弟尸体,掩埋弟弟一段令人感动,这在鬼金笔下也不多见,鬼金不是一个愿意在文字中表达情感的人。他内心对尘世的爱恨都融入到他笔下的死生契阔了。这个小说结尾写到:“李志边培着土边说李丙你终于入土为安了,你这回在土里要好好地活着,好好地做人。远处山里面的一声炮响,惊醒了他。李志揉了揉眼睛,看着那个土包说,李丙你一个人就在这山上好好地呆着吧,哥如果有时间的话会来看你的。李志不想再回到蓝城了,他掏出那个司机给他的名片,看了看上面的地址,向那个方向跑去。”这几乎可以算得上新生了。鬼金小说对于死亡的超越不多,沉湎的却不少。当然沉湎某种意义上也是一种哲学立场。
死亡然后永远沉寂
草泥湖在鬼金笔下日日夜夜上演着生死剧。《草泥湖杀人事件》是个比较极端的小说。木匠刘木胜救一头小鹿,与饭店老板李广德的儿子争执,孩子掉冰洞死了。女儿湘绣为赎罪被迫跟了李广德。最后也跳湖死了。刘木生一怒砍死了李广德:他的斧子没砍在木头上,而是镶嵌在李广德头上的时候,他听见斧头和骨骼碰撞的声音。他看见血从斧头的镶嵌处,流淌出来,像一根颤动的红色橡皮筋。他心里熊熊燃烧的火焰,在斧头镶嵌进李广德头部的时候就熄灭了。那“咣”的一声过后,他愤怒的门一下子就关上了。斧刃的锋芒瞬间蹦出来,白得刺眼,而且发出哗然的声音,巨大的白光犹如冬天的湖面……死亡最终让一切平静,这篇小说显文本是现实关怀,隐文本是生命反思。一头小鹿,四条人命,如何衡量善的价值和意义?
《她们在电话的另一边》也是从死亡写起的。南芬打电话给朱河的时候,他正在殡仪馆。朱河正被一片哭声和悲伤流动的气氛笼罩着。悲伤浮动,犹如死者头上燃烧的香烛的烟气。那烟气犹如死者的灵魂,缭绕着,慢慢地飘走。小说中有几个细节,一个是电话,母亲说父亲钓到了一条二十多斤的大鲤鱼。一个是朱河和沈阳的虚拟对话,一个是朱河和童小乙灵前的虚拟性爱,这几个细节都颇耐人寻味。在《神秘鸟》《一条鱼的葬礼》中,鬼金也写了一条很大的鲤鱼。总觉得大鱼是天地间某种生命密码的象征。最终,朱河没有跟着去火葬场。他看着车队缓慢地开走,看见童小乙爬上灵车,那双棕色的小牛皮鞋一闪,他心里隐隐地觉得童小乙现在属于那个死者。在他离开殡仪馆的路上的时候,突然接到童小乙的短信,当他企图打开短信的时候,手机没电了,一片黑屏。朱河的心颤了一下,他想:“童小乙的短信说什么呢?”小说是个开放式的结尾,没有给出生活任何答案。没有任何色彩和声响,人生就此一片黑屏。
灵魂在生死之外
什么是灵魂,灵魂叙事有什么意义和价值,这个问题似乎不少人问过。鬼金喜欢写梦境,似乎在梦里一切皆有可能,在梦里可以超越一切阻隔、界限和对立,获得内在的缓释和自由。梦是回到永逝的时间之流的一种手段,也是超越时空超越生死的一种状态,鬼金会自觉地在小说里反复探讨灵魂是什么。“父亲是一个有灵魂的人吗?自己是一个有灵魂的人?”他在《除非灵魂拍手作歌》中写到了一个梦:朱河看见一座森林,所有的树木都在熊熊的火焰中舞蹈着,弥漫着一股树脂的清香。在火焰之上的天幕,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架软梯晃晃悠悠从上面垂挂下来。软梯的背景是飘飘扬扬的雪花落下。软梯还在向下垂挂着,……软梯慢慢上升。天幕合上了。一切万籁俱寂。这时候,从天幕里,伸出两个巨大的桥臂,那是他在轧钢厂开的吊车。只见父亲两手抓着吊钩,从深渊般的黑暗中被吊起来。这个梦境显然写的是天国,天梯是灵魂抵达天国的通途,是生命的延伸和另外一种存在形式。
那么灵魂是如何存在的?鬼金为什么执着地追问这个在唯物主义者那里根本不存在的问题?《她们在电话的另一边》开篇,鬼金再次正面谈到他对灵魂的理解。“也许灵魂的离去也需要时间,需要一个过程。面对死,灵魂无处逃遁。必须离去。肉体因为疾病,或者别的某一种原因,它面对来势凶猛的死亡,迅疾地,被拒绝在肉体之外。在死亡面前,肉体成为物,即将腐烂,竟以散发出腐烂的气息。”“在那一刻,死者的灵魂是能看见的。如果死者的灵魂是喜欢的热闹的,也许它会浮动在人群之中,甚至会躲到某一个人牌的后面看,然后再看看别人的牌,它也许会表现出焦灼,为某一个人打出一张臭牌惋惜;也许会焦灼地伸出它的手指,推倒一张它已经看出来胡了的牌……如果是一个喜欢安静的灵魂,也它已经走出窗外,追赶着天空上的云朵,向更宁静的地方飘去。比如:云的城堡。肉体衰亡,大势已去。没有灵魂的肉体即将成为灰烬,成为物,被这个世界遗忘。”这一段话写出了鬼金对于生死的深刻感悟,这种感悟超越了实存层面的关怀,而是以灵魂关怀的方式,抵达了生命哲学的高度。
四、生命美学——先锋叙事:生活就是对一座冰山的幻想吗?
小说的创作手法已经有太多人穷尽,包括结构,人物,语言等等,叙事学的研究已经在诸多方面跨越了学科的界限,尽管如此,我们还是可以从不同作家那里得到一些崭新的印象。阅读探究鬼金的小说,我们会发现,他的先锋意识不在于情节的虚构与想象,也不在于人物命运的波云诡谲,是一种贯穿其中的精神之流,让读者不能从容地沉湎于故事情节,在这里,我们不探讨文学以外的表达,有时候,我觉得鬼金的虚构是一种冒险,他可以模糊虚构和真实的界限,以一种仿真的叙述延伸世界的触角,是心灵的释放?还是对世界禁闭的反抗?生存的诗性表达非常艰难,每向前一步都面临绝壁,荆棘丛生,鲜血横流,他内心也有畏惧吧?或者迟疑?所以那些花鸟鱼虫就成了他灵魂的另一种存在形态,他专注地凝视着它们,就像看着黑暗中的自己,飞走了,吃掉了,或者残忍的死去,让人觉得压抑,是的,读鬼金的小说,让人心里很难受,世界起了一万种震动?还是心中生出一万个难题?
鬼金习惯写幻象,对世界充满了隐蔽的排斥感
鬼金小说呈现的生存状态无疑是底层的,尽管没有人把他的小说看成是底层写作,对底层生活的态度,其实是一代人对时代的态度。鬼金对生活的质疑本身就带有鲜明的时代烙印,这一烙印既是个人的,也是整体的;既是对外在生活的质疑,更是对人的存在的本质的质疑。在这种“70后”作家的写作中,有一种双重“遗忘”的倾向。首先,他是现实中存在的那种无力也无法参与全球化进程,无力也无法分享市场的利益的看不见的阶层。这些阶层的存在提出了与年轻的“70后”作家潮流完全不同的问题。在70后作家寻找个人与全球化直接连结的点的时候,这些阶层所凸显的却是有关社群的团结和社会的公正性的问题。其次,他们的文本中没有中国的“革命”的存在,革命的历史似乎从来没有“在场”,革命对于七十年代人来说,已经没有组织近记忆的可能和必要。【3】市场和革命的喧嚣,都不属于“70后”,所以,他们更专注于自己的内心,在生命和灵魂层面不断掘进,呈现出独特而偏执的美学自觉。从这一意义上看,鬼金因为自身处境,比起大都市里生活优裕的写作者有着更直截的抵达。
鬼金小说的主人公大多游走在生活的边缘或者世界的外部,很少真正进入到生活和世界的内心,这种游离感和模糊性,强化了某种力量,和世界的紧张,随时可能断裂。他也没有去着意于刻画人物,那些主人公几乎就是一个人,只是投身不同的生活时空,世界如此壮观又如此猥琐,心灵如此丰饶又如此荒凉,鬼金以自己的方式抵达了某种真实。是不是也有救赎呢?总体感觉是绝望的,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一面刺穿生存的假象,一面刺痛自己的灵魂,和世界相连的那根细线,似乎随时都会断掉。对待自己塑造的人物,鬼金的美学态度是很值得我们深思的,生活在底层的小人物,面对生活的压力和绝望不断抗争,精神超拔,而现实沉重灰暗,那仅有的亮光如何照亮整个世界?他用灵魂的钟声叩响时代的大门,有点阴森的凉意弥漫,以幽灵的姿态凝视自己的生活,一地死灰的燃烧,细若游丝的缠绕,灵魂彷徨于模糊的光亮处,凭借个人的审美直觉,鬼金呈现了属于他个人的生命感觉和态度,小说中的生存很沉重,灵魂很轻逸,凝滞和飘忽成为他小说最重要的交错缠杂的美学风格。
鬼金小说充满了叙事的张力和迷雾
鬼金喜欢虚构,梦境和幻觉交织缠绕在一起。在艺术锻造上,探索自己的审美趣味和品格。富有诗意的语言,饱含着内在的紧张。《卡尔里海的女人》中少年的一生压缩折叠,只有在海边那一个时间点凝滞,不断放大,一段朦胧情感随之漫漶,伤感而迷茫的气息之中,有着抵达灵魂的至死不渝的力量。细节的处理很谨慎,少年去捡海螺壳那段称得上山呼海啸惊心动魄;也有大片的色彩渲染,随意中蕴藏着剧烈的人物心理动荡。卡尔里海的女人从海螺壳里听到了大海的声音,那是人生的内在力量,以及生的悲剧性和爱的永恒向往。少年不是反抗世界的强者,他只是在寻找灵魂的路上,遇到了那个渴望救赎的女子。“在审美上对于变化的偏嗜,是‘70后’的作家大都迷恋奇观化的叙事,极尽所能地渲染光怪陆离的都市新貌,惯于在极端化情境中呈现人性的激烈冲突,表面的煽情和内在的冷漠的融合暴露了创作主体的分裂状态。”【4】对于鬼金来说,某种意义上的分裂也是存在的。一种不算圆熟的叙事,但是有着独特的味道和明确的自觉,诡秘的气氛,压抑的冷色调,荒谬错位的命运感,玄想和冥思,探讨存在的困境,迫近生命存在的真实,是一种终极问题的追溯。其实“70后”普遍钟情于个人日常生活叙事,细腻幽微,精致圆润,如滕肖澜、朱文颖、盛可以等女作家,也有徐则臣、张楚、弋舟等作家在日常生活之外有更深邃的精神追问,而鬼金是不多的对叙事艺术有着执着的探索热情的年轻作家。现实世界、心理世界和想象世界的三位一体,形构了复杂而又奇特的异度空间。我常常想,鬼金是否也和其他“70后”作家一样试图重建一种日常叙事美学,一种生命诗学,一种尴尬的历史缝隙里的细碎呼吸呢?还是说他超越了?因为自身的禁闭,而获得了精神的超越?鬼金正在形成个人化的叙事风格,冷峻而凌厉。他发现存在的沟壑,然后跳过,他建构奇异的世界,然后拆解,他沉迷于这种叙事上的往复和旋转,起伏于生活和精神的涡流,在半空中俯视人生。
总之,在众多年轻的写作者中,鬼金是一位非常有个性的作家。他的深邃的生命感受力和文字表现力,往往可以洞穿生活的表象,写出那些被压抑和禁闭的生存境遇,并且凭借语言和思考的魔力,获得心灵和思想的自由。正如很多人说起的那样,他身处的环境,他的职业,本身就带有严肃的象征意味,悬置,封闭,沉重,没有丝毫的诗意,然而文学给了他突围的方向和可能,他在文字的诗意世界里寻找,思考,自救和救赎。对于每个人的生活,既可以向灵魂更高处探索,也可以回到地面生活。鬼金选择了在有局限的空间中,无限地向内寻找,始终以诗人的眼光注视着生活,并且一刻也没有放弃思考和追问活着的意味。文学于他,是光,是温暖,是信仰,更是一次漫长的灵魂苦旅,他以自己的方式爱着这个世界的美好和柔软,恨着这个世界的冷漠和残忍,“囚徒困境”,给了他现实的压力,也赋予他想象的翅膀。穿越黑暗,孤独的灵魂生死与共。当然,对他来说,如何克服意识的封闭,凌空的生活感觉,过于偏执的技巧追求,更从容地表达,是需要进一步思考的问题。

(张艳梅:中国现当代文学博士,从事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现为山东理工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中国现当代文学学科带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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